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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前世与今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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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姽娑——”

    让我们再重复一遍。

    殊若,有一个喜欢养小鬼的母上大人。

    只要知道你的名字,就能将你收入囊中。

    神之语。

    需要姽娑的回应。

    名字。

    雪翎?

    还是杨轩?

    都不是。

    神之名。

    神之禁忌。

    红衣的艳鬼张了张嘴,吐出两个自己也不明其意的字符。

    然后他周身白光大盛!

    契约成立。

    神之使役鬼。

    姽娑捏住男人的手腕,将之从自己的胸口拔出来。

    “左言生,你输了。”

    殊若站在那里,轻轻笑。

    左言生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全然碎裂,狰狞到几近扭曲。

    “你想起来了?”

    是啊……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杨轩根本不是自闭症。

    因为“杨轩”这个人,从来不存在。

    雪翎是制造出来的人偶。

    而杨轩,只是一个躯壳。

    殊若不需要扮演别人,也不会纡尊降贵去扮演别人。

    她不需要为附身的原主收拾情债,因为那都与她无关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如果,这个所谓的“原主”,自始至终……都是她自己呢?

    情债,是她自己欠下的。

    那个人,为她生,为她死,为她等候千年。

    百鬼夜行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鬼门一开,会维持到天亮。

    天罚将至。

    “姽娑,吃掉它们。”

    姽娑:?!

    左言生:?!

    “你让给一只功德鬼吃厉鬼?你疯了么?!”左言生怒道。

    姽娑是不会忤逆殊若的意愿,更何况如今他们是从属关系。

    不愿违抗,也无法违抗。

    那就,吃掉吧。

    风卷残云,电闪雷鸣。

    “你想要制造另一场天罚?你想要将天罚相抵?”左言生疑惑道。

    殊若笑着摇了摇头,“我说过,有很多事情,你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她走到樱花树下,用脚点了点地面,“挖开。”

    再次使用了五鬼搬运术。

    树下的土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搬运到一旁,露出下头的棺材。

    棺材上……尽是符咒。

    专为姽娑准备的符咒。

    不是将他束缚于此,而是不让他靠近棺材。

    ——因为。

    殊若让小鬼掀开了棺材盖。

    两具尸骨。

    紧紧纠缠在一起。

    两具男性尸骨。

    ——左言生将他们合葬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要说是痴情好呢,还是疯狂好呢?

    虽说古人会相信鬼神之说,但没有见过之前,谁会对这些抱有希望?

    当初,姽娑被左言生误杀,他痛不欲生想要再向雪翎下毒手。

    可是,雪翎只对姽娑说了一句“等我”之后,便“死了”。

    没有外伤,没有内伤,因为灵魂离开躯体,所以身体死亡。

    那时候,左言生就明白了。

    鬼神之说,灵魂之说,前世今生之说,都是真的。

    他又冷静了下来,然后找寻各种方法,让姽娑的鬼魂停留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先打造了棺材,将姽娑埋在后院。

    听说,冤魂不能离开自己的死亡地。

    而且执念越深,束缚越深。

    虽然左言生恨极这里,后院的花,后院的琴,后院的一草一木都代表了姽娑和雪翎的回忆。

    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,只为了把姽娑留下来。

    然后他就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寻找突破生死界限的方法。

    期间,皇帝和公主都找过他。

    但是,“痛失所爱”的左言生已经无心朝堂。

    左言生将雪翎葬入了“自己的坟墓”,做出生无可恋的假象。

    是啊,又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心,感念他的痴情。

    就连那些他求神问道探寻鬼途的行为,也被美化成了他想与死去的“爱人”再见上一面。

    如此这般,皇帝能说什么?连公主也选择了放手。

    姽娑的东西,姽娑的遗物,左言生自是要件件过目的。

    那串佛珠太显眼了。

    雪翎的名字刻的很深。

    左言生随手将它丢在路边。

    下人说,姽娑在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和雪翎同吃同住同睡的。

    左言生恨不得把雪翎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。

    但是不行。

    他不能给人落下话柄。

    表面上,他是深爱雪翎的。

    那间房,他又爱又恨。

    那张床,他更是爱之深恨之切。

    姽娑的气味。

    但也有雪翎的气味。

    左言生一直都在崩溃边缘,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    樱花开了。

    可是当时的两个人,都不在了。

    左言生又看到了那幅画到一般的画,直接就将它烧了。

    所有、所有关于雪翎的一切,都要摧毁。

    但是那些……也是姽娑留下的仅有的东西。

    左言生在自我矛盾和自我分裂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他在睡梦中被人掐醒。

    姽娑的魂魄,有了实体。

    左言生欣喜若狂,根本不在意对方要杀他的行为。

    或者说,他对于死亡是期待的。

    死了之后,他们就能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而那个雪翎,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,一定不会在这里。

    多亏了左言生在不停研究鬼道,自死后只能困守在樱花树下的姽娑耳濡目染知道了修炼之法,才能那么快拥有实体。

    姽娑当时是想杀了他的。

    不过他转念一想,身为人的左言生能力有限,变成鬼之后更为肆无忌惮又该如何是好?

    所以姽娑决定,先利用左言生修行。

    待时机成熟再杀了他,最好连他的魂魄一起销毁。

    拥有法力之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在那个房间四周布下结界。

    那是属于他和雪翎两个人的领地,不允许其他人……尤其是左言生来玷污!

    丢掉的佛珠他是找不回来了。

    暂时无法离开雪鹤园,外界已经过了好几年,早已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那幅画也被烧毁,姽娑并没有时光回溯的能力。

    然后他想,也许那个女孩……有这样的能力吧。

    鬼的时间可以说是无限的。

    所以他磨练好画技之后画了一幅新的,承载着他所有的思念和爱恋。

    姽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对付左言生,后者就在樱花树下……自杀了。

    最可怕的是,左言生的魂魄竟然一开始就拥有法力,还能寄宿于人身!

    人身修鬼道,这个人真的是疯魔到极致了!

    左言生把他们两人合葬在一起,用更为精密的符咒封住了棺材。

    他们不会分开。

    对,不会分开。

    从身体,到灵魂。

    可是后来,左言生发现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他修炼的是歪门邪道,所以对另一种修炼方法知之甚少。

    功德鬼。

    当左言生发现自己一接近姽娑就浑身难受时,才知道情况有变。

    所以,左言生为了“他们未来的幸福”,出去了,到外界去了。

    什么样的传言都好,就算是谣言也无所谓。

    只要能找到,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方法。

    左言生知道姽娑在等雪翎。

    他不会存在侥幸心理说,雪翎去往另一个世界,不会再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对雪翎的了解或许并不比姽娑少,因为他是一路被雪翎算计过来的。

    所以他知道,雪翎说要回来,一定会回来。

    后来的几年、几十年、几百年、乃至千年,他都在找雪翎,想要将她彻底杀死。

    彻底的概念,神形俱灭。

    让姽娑彻底放弃希望。

    虽然,绝望之后的姽娑,可能会坏掉。

    不过没关系,他会千年如一日的爱他,绝不会离开。

    然后,时光荏苒,直到今日。

    贺小雪,只是一个巧合,她和任何人,都没有关系。

    而殊若从侦探世界回来之后,经历的第一个世界,并不是这里。

    她只是被封印了记忆。

    她种下的因,她结下的果,她欠下的债。

    是殊若。

    不是别人。

    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置身事外了。

    艳鬼,姽娑,是她的责任。

    乌云盖顶,天雷滚滚。

    天罚。

    左言生突然大笑起来,“不管你想做什么!今天你注定要死在这里!就算……就算我和姽娑一同葬身于此……我也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得美。”

    殊若打断他。

    话说……殊若大神你是不是越来越会吐槽了?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。你知道身体对我而言没有意义。你想要毁掉我的灵魂。可是,有一件事,你不仅不知道,而且永远想不到。”

    殊若伸出手,缓缓、缓缓、缓缓,抚过袖口。

    手下的窄袖瞬间化为广袖。

    一身白色长衫上点缀着华贵雅致的紫色梨花。

    “如果有神明。”

    殊若轻轻甩了甩袖。

    “我就是神明。”

    所以,天罚,没有任何意义。

    当然想不到。

    不管是过去的雪翎还是如今的杨轩,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。

    感觉不到任何不属于人类的力量。

    ……那当然,让你察觉了还了得。

    “你说谎!你不用虚张声势!我……”左言生明显慌了神。

    殊若抚过袖口,冷冷一笑,“左言生,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
    被坑过那么多次,当然知道她不会说谎。

    不会说谎……反而更坑。

    姽娑懵逼脸。

    往事不堪回首,嗯。

    想当年,他在内心乞求过多少次。

    如果有神明。

    他一度以为自己被上天抛弃了。

    要说“今生”,对方的行为的确很多时候“不像个人”,那么“前世”呢?

    姽娑也想到了对方有失忆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但是一时之间要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神……

    一下子从“人鬼情未了”变成“神鬼情未了”……好尴尬。

    ……还是,不可能的吧。

    不属于这个世界,而且是个神。

    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可是她说,你可以期待。

    什么意思?

    姽娑想,他真的开始期待了。

    天雷降落。

    正好劈在殊若身上。

    事实胜于雄辩,不是么。

    殊若眉头都没有动一下。

    天雷直接被她吸收了,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
    世界法则。

    她就算没有神力,也是凌驾于世界法则之上的。

    所以世界法则是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的。

    而吸收了天雷之后……她就不是“手无缚鸡之力”的人类了。

    左言生能用歪门邪道助长自己的力量。

    殊若则是顺应天道而行。

    天之道,世界之道,在她手里。

    “左言生,你杀了太多人。”

    神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左言生似乎刹那间脱了力,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“呵,是啊,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人,吃了不知道多少鬼……你要收了我么?”

    神摇头。

    “执念成魔。感情二字,就是有这样的魔力。你的业障,天会讨回来。而我……只要取回自己这一份。”

    天罚还在持续。

    “我说过,我要你的心。”

    银紫色的雷电从殊若体内窜出,在半空汇聚成爪形,直直朝左言生胸口袭去。

    噗嗤。

    衣服被烧焦,皮肉被烧焦,连胸骨都被烧焦。

    呲啦呲啦的声音没有停止。

    男人还在喘息。

    “结束了,左言生。”

    噗——

    滴着血的心脏被掏出,左言生猛地倒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胸口那里空荡荡、凉飕飕……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。

    他嘴里冒着血泡,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殊若走到他面前,将手至于男人发顶。

    “以爱之名,给予伤害。这么做,你会觉得快乐么。在伤害的同时,你自己何尝不是在受罪。爱一个人没有错,你也没有爱错人。但是你的方式错了。”

    人性是自私的,特别是在对待爱情上。

    可是,你的罪业,已经超过了世俗、天理所能容忍的范围。

    所以,赎罪吧。

    下辈子、下下辈子……直到你明白,自己到底错在哪里。

    左言生倒在地上,再没有任何动静。

    殊若转身,与姽娑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殊若吸收天罚,姽娑吸收厉鬼。

    天快亮了。

    姽娑无奈的笑了笑,“我……到底算什么?”

    “凤冠霞帔,大红花轿。”

    姽娑愣住,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山川大海,直到垂垂老矣。”

    姽娑不明白。

    忘了我,你的雪翎就能回来。

    时光是可以回溯的。

    “姽娑,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神上之神,殊若,是不会对任何人感到抱歉的。

    她俯瞰整个世界。

    她藐视天下众生。

    可是她知道了,她感受到了。

    她的爱情是爱情,别人的爱情也是爱情。

    她学会了,为别人的爱情感到心痛。

    “姽娑,忘了我。”

    天之力,神之力,鬼之力。

    时光回溯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来年开春,樱花一定能开的很美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们就走遍山川大海,直到再也走不动,就回到这里。那时候,我们种的樱花肯定会开得很鲜艳。我在樱花下跳舞,你在一旁抚琴,就和我们在风舞楼时一样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雪翎,我们都会好好的。我们会一直一直……走下去的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们……还有无数个十多年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就是傻子。你喜欢傻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好,你抱我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真是……一辈子都赢不了你啊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给你……”

    摊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串佛珠。

    少女盯着佛珠,半天没有动静。

    少年急了,“只是不值钱的玩意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。”

    少女说。

    “我要,给我戴上。”

    少女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少年一愣,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少女挑起眉,不满的瞪着他,“你不想给我了?”

    少年回过神,赶紧的给少女戴上,然后笑成了一个傻子,“套牢了,就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少女觑他一眼,“德性。”

    少年丝毫不恼,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。

    少女脸上一红,但还是回抱了少年。

    “樱花才种下,最早明年才会开花,我们去游历山川吧。”少年提议道。

    “好呀。不过你银子够么?”少女斜睨他。

    少年在少女脸颊亲了一口,“当然够。奴家定会伺候好大官人,叫大官人舒舒服服的,快活似神仙。”

    少女一手捏住少年的脸,“姽娑你皮痒了是不是?别把风舞楼那套带出来,丢不丢人?”

    少年就算脸被捏变形了,依旧是满脸笑意,“只丢给你一个人看。诶……娘子快放手,为夫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要被你扯坏了!”

    “谁是你娘子!你好不要脸!”少女手上更用力了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!我是你娘子!郎君,若是你将小娘子我的脸捏丑了,往后你见着不喜,那多不好?我定要漂漂亮亮的,才免得你被外头那些兔儿爷给勾了魂去!”

    少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,头顶都冒烟了,“不跟你耍嘴皮子了!混球!”

    少女作势要走,少年一把将她拉回来重新揽回怀里。

    一吻落下。

    少女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少年却落下了泪。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,从他的灵魂深处剥离了。

    不疼。

    却很空。

    啊……他应该很幸福才对。

    心爱的女孩愿意和他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可是为什么。

    难过到想哭。

    早春的景色是最清新美好的。

    姽娑和雪翎选择这个时间出门。

    去哪儿呢?

    去到哪儿算哪儿吧。

    沿途的风土人情,还有八卦话题。

    什么左相大人在与公主洞房当晚突然暴毙。

    乍听到这个消息时,姽娑和雪翎都蹙了蹙眉,然后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“你认识那个左相?”姽娑问。

    雪翎眨了眨眼,“我怎么会认识?要说我两认识的达官贵族,也该是你认识的多呀。”

    姽娑耸肩,“我也不认识。但是一听这人名字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讨厌的紧。”雪翎满脸嫌恶的接口。

    姽娑赞同的点头,顺便亲了未来媳妇一口,“果然与奴家心有灵犀呢。”

    雪翎瞪他,“这是在大街上!”

    姽娑抛给雪翎一个媚眼,暗示意味十足,“那我们晚上……在房里……”

    雪翎抡起拳头要打!

    姽娑连忙讨饶,“别别别,伤着你的手,奴家可要心疼了。”

    雪翎的脸红透了。

    姽娑笑呵呵的又偷了一个吻。

    然后他肚子上就多了一个小拳头。

    “哼。”雪翎傲娇脸扭头。

    姽娑被打疼了心里也是甜的,乐颠颠的跟在媳妇身边。

    “姽娑,你说给我的画什么时候好?”雪翎偏过脸瞅他。

    “为了全天下最美丽的雪翎,我自然不能草草了事。你且等上一等。”姽娑摸着她的头安抚道。

    “你前几日给城东那姑娘画像时就那么快?”雪翎挑起了眉,明显的不悦。

    姽娑笑嘻嘻的搂住她,“说什么呢?哪里来的姑娘?你是说那个会走路的冬瓜?若是那个的话……画起来当然快了。”

    雪翎噗嗤一笑,“就你会贫嘴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你不想我贫嘴也成啊。只是需要用什么来堵住它,比如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姽娑唇上就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。

    一触即分。

    待姽娑从怔愣中回神,少女已经走了很远。

    姽娑不由傻笑了起来,“雪翎,等等我!”

    大红花轿,凤冠霞帔。

    良人新妇,十里红妆。

    花开花落,人来人去。

    樱花每年都那么美。

    可人却……一年比一年衰老。

    这些年,他们走过很多地方,认识了很多人,度过了很多美好的岁月。

    知足了。

    世间有多少人,能像他们这样。

    从小相知,然后相爱,还能相守。

    最后相伴着,一同入土。

    垂垂老矣时,姽娑抱着雪翎躺在软榻上,轻拍她的手。

    “雪翎,这辈子,你幸福么?”

    “我很幸福啊。和你一起到白头,生同寝死同穴。这样还不幸福的话……就太贪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。我很幸福。”

    你给了我一个……非常非常美丽的梦。

    “……如果有来生。……是太贪心了吧。”

    雪翎费力的握紧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下辈子,我还要做你的妻子。”

    姽娑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雪翎嘴角上扬,蓦然僵住。

    手无力的垂落。

    永远的,睡去了。

    姽娑平静的替她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衫,然后在她满是皱纹的眉间印上一吻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他躺在妻子身边,安详的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“……殊若。”

    千年之后。

    “杨轩,你不画画么?”贺小雪抱着画具追上在前头走的少女。

    少女转过头,娃娃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严肃,“我已经画好了。”

    贺小雪惊讶瞪大眼,“什么时候画的?那么快?”

    杨轩歪着头想了想,“做梦的时候画的?”

    贺小雪一脸“你是在逗我?”。

    杨轩摇头,“我真不记得了。只可能是梦游时候画的。”

    贺小雪默默的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杨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贺小雪干笑两声,“你别误会啊杨轩!我绝对没有以为你被奇怪的东西附身了!”

    杨轩:你已经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你画了什么?能不能给我看看?”贺小雪好奇的凑过去。

    杨轩沉吟片刻,“不行,暂时不能公布。”

    贺小雪委屈脸,“杨轩你太小气了。”

    杨轩点头,“嗯,我小气。”

    贺小雪:……

    杨轩回到房里,刚关上房门,一双白皙的手臂瞬间自背后缠上了她的腰身。

    “放手。”杨轩面无表情的说道。

    冰凉的舌尖卷上少女的耳垂,杨轩忍不住一抖。

    “奴家舍不得放手呢。”

    杨轩抚额。

    啊,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中奖,偏偏住了个单人间。

    又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天夜里就被鬼压床……虽然对方是个极美的艳鬼。

    但这也不能改变这是个雄性!而且有实体会占她便宜的事实!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能去找别人?”杨轩问道。

    艳鬼顿时满脸忧伤,“奴家也不知啊。你一出现,奴家就醒了。而且似乎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呢……”

    杨轩:……什么反应?

    艳鬼:嘻嘻。

    杨轩伸手想要拉开他,艳鬼先一步握住了少女的手腕。

    细细摩挲着她手腕……上的佛珠。

    “这东西……你认识?”杨轩想到了一个可能性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啊,奴家把过去的事情全忘了。”艳鬼的声音更加委屈。

    杨轩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一直带着“死人的东西”。

    “这串佛珠,你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艳鬼将唇贴到少女耳旁问道。

    杨轩偏过头避开他,“是从出生就有的。”

    艳鬼顿住。

    杨轩垂首。

    看来,他们想到一块去了。

    良久之后。

    “你说……”

    艳鬼先开口打破了沉默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不是前世的恋人。以佛珠为信物,我留在这里千年,就是为了等你。”

    杨轩沉默着。

    艳鬼抱着她,没有再说话。

    “或许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杨轩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很简单的道理。

    若不是这样,一只鬼,哪怕他再美艳,她也不可能如此随便的让这男人近身。

    不畏惧,不排斥,就好像认识了许久一般。

    她还戴着让这只艳鬼眷恋的信物。

    前世的恋人,这是最好的解释吧?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怎么奴家就变成了鬼,而你却投胎了呢?”艳鬼低声抱怨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杨轩面无表情的拉开他的手往房里走。

    艳鬼恬着脸凑上去,“别生气,我只是好奇而已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用越描越黑的,谢谢。”杨轩冷冷吐槽道。

    艳鬼轻笑几声,“你明明有这么一张可爱的脸蛋,别那么冷漠嘛。”

    杨轩冷冷的睨他,“嫌我冷漠,你找别人去。”

    艳鬼笑意更深,红衣翻滚,用一片艳色将少女包裹进怀里。

    “我不要别人。只要你。”

    杨轩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……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入夜时分。

    “过来,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
    艳鬼原本就惨白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不仅几近透明……而且还在发光。

    杨轩想,自己胆儿真大,竟然跟只鬼玩什么前世今生。

    艳鬼是不知道自己一世美貌被这个少女给玩坏了,牵着少女的手寻向主卧。

    “不能进的房间?”杨轩深沉脸。

    虽然再深沉也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。

    “好像……是只有我能进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艳鬼轻轻推开了门。

    木头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。

    这声音不足以惊动熟睡的人们。

    艳鬼领少女进屋。

    一瞬间,杨轩有点想哭。

    好吧,她现在完全相信“前世恋人”这个说法了。

    艳鬼见她的神情,心中便了然了几分。

    没有多余的话语,他将她带到一幅画前。

    雪白的少女坐在院中,背景是樱花。

    ……不是雪与鹤。

    雪与鹤是虚幻的。

    这才是现实。

    艳鬼亲眼看着,亲手画下的现实。

    画中少女的笑容,是真实的。

    望着他的神情,是真实的。

    他们相爱。

    杨轩的泪水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艳鬼抱住她。

    “可我现在变成了鬼。”

    杨轩拍拍他的手,“我迟早也会变成鬼的。”

    艳鬼低笑,“是啊,你怎么就投胎了呢?果然是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深吧?”

    杨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,“我不爱你。”

    艳鬼怔住。

    他听过……听过这句话。

    谁?是谁这么对他说的?

    杨轩说完,自己也怔住了。

    心痛。

    愧疚感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杨轩握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还没有爱你。”

    艳鬼回过神,与杨轩对视。

    “真巧,我现在也还没有爱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艳鬼的肚子上多了一个小拳头。

    ……似曾相识。

    杨轩扭头,一眼扫到了画卷角落的落款。

    “姽……娑?”

    “我在。”艳鬼下意识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姽娑。”

    杨轩看着他,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艳鬼微笑,“我在。”

    “人和鬼……能走多远呢?”

    杨轩摩挲画卷,呢喃道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还存在。我就是为你而生的。”

    艳鬼没有记忆,但是他就是知道,这是自己生存的意义。

    “但是我父母应该不会愿意接受女儿嫁一个鬼老公,或者这个老公几十年相貌都不曾变化。”杨轩很认真的思考道。

    艳鬼充满爱怜的轻刮少女的脸庞,“我可是个厉害的鬼,可以自由变化外貌。”

    “画皮。”杨轩吐槽道。

    “奴家这张脸可是真的。奴家本来就长那么美。你摸摸,皮肤可好了。”

    艳鬼朝杨轩直抛媚眼。

    杨轩嫌弃的睨着他。

    你一个鬼,哪来的皮肤?

    “当然了,我家的小轩儿皮肤更好。”

    艳鬼笑眯眯的凑过去。

    然后他的肚子上又多了一个小拳头。

    ……活该。

    两周时间到,众学生准备回校。

    贺小雪一边递给杨轩晕车药一边说道,“听说本来学校准备给我们请一个历史老师来讲讲课的……不过听说那个老师好像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了。很可惜呢,好像还是一个大帅哥来着。”

    杨轩吞了晕车药,凉凉的看她一眼,“不是说大学里不谈恋爱么?”

    贺小雪羞涩的笑了笑,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,又不是一定要谈恋爱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杨轩把头转向窗外。

    一张大脸。

    杨轩脑门上迸出一个井字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艳鬼是不是本世纪唯一一只鬼,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只看得到这么一只鬼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这不是一只艳鬼,而是一只幼稚鬼吧?

    #我的鬼魂男友#

    想想就头疼。

    偏偏她还半点都不后悔。

    真是鬼迷心窍了!

    ……等等。

    这鬼是黑户啊!没有身份证怎么结婚!

    ……想的真远。

    不过。

    杨轩看着窗外的艳鬼,突然露出一个符合娃娃脸的可爱笑容。

    直把艳鬼笑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杨轩想,这只鬼一定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,让她安心的做鬼新娘。

    ……还是好诡异。

    “杨轩?你在笑什么?”贺小雪不解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我在想……”

    杨轩回过头,笑意加深。

    “恋爱的季节到了呢。”

    杨轩变了。

    不是过去那样,类似于自闭症,叫人都不敢亲近。

    现在的杨轩,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冷淡,但是她很和善,也会笑。

    很多男生都迷上了这个有点反差萌的少女。

    可是很奇怪,每次男生接近她,都莫名感到一股子阴冷的气息笼罩全身。

    ……好像被脏东西盯上了一般。

    越是靠近,越是冷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杨轩身边再无异性出没。

    要说杨轩“被脏东西附身”,似乎也不对,因为女生接近她就没事。

    所以,就有传言说,杨轩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男朋友在暗中保护她。

    那个男朋友都不用现身,用自己的眼神和气势就能将所有显形的隐形的情敌统统打败。

    杨轩表示,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还真是那么回事。

    杨轩的画也和过去不同了。

    过去的画没有感情,没有灵魂,没有心。

    可是这一次,她交上去的画,根本叫人挪不开视线。

    这幅画被拿去参赛了。

    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国际上去。

    杨轩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,她就出名了。

    十八岁……快要十九岁的少女,突然变成国际上有名的画家。

    杨轩想说,那幅画好像……并不是她画的。或者说……不是今生的她画的。

    他们这样捧她,她下次的作品出来,如果不理想的话,那简直就是灾难了。

    不过这完全是杞人忧天了。

    这幅画,就是“她”画的。

    所以,不会有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就这样,杨轩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。

    建立自己的工作室,拥有自己的美术馆。

    畅通无阻。

    还有恋爱,婚姻。

    大学一毕业,她就带着“从天而降”的男友回去见父母。

    嗯,那两位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女儿,只是更爱艺术而已。

    如今见女儿有了好的归宿,也不可能找理由反对。

    姽娑现在以舞蹈家的身份活跃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。

    对,女婿也是艺术家,虽然是另一个领域,但不妨碍他们欣赏他。

    结婚是没问题了。

    可是……

    生下个鬼子怎么办?

    杨轩觉得如果这样都能生孩子,她估计就是现代的圣母玛利亚。

    ……是的,她预言成真了。

    ……孩子是个活人,不用担心。

    ……咳。

    这是神迹。

    姑且就满怀感激的接受吧。

    杨轩的美术馆里,每年的画都在更替。

    唯有两幅,是绝对不会去动的。

    一幅,便是从雪鹤园带出来的姽娑的丹青。

    另一幅……

    樱花树下,红衣少年随风起舞,似花之精魂,艳丽不可方物。

    两幅画,不同的画纸,不同的笔墨,不同的年代。

    但是,当它们被放在一起。

    你就会发现。

    是的。

    这是……一幅画。

    前世今生。

    他与她心中。

    最美丽的画卷。